一场一触即发的械斗，一起有惊无险的车祸，一个语带恐吓的神秘电话……面对犯罪嫌疑人的嚣张跋扈，两名女检察官主动领命，不畏艰险，千里迢迢，深入案发地指导侦查——

惊险取证路

河南省沁阳市检察院公诉科科长史艳（中）和她的公诉小伙伴。张文煊摄

他们乘坐出租车来到宾馆，在离市区不到两公里的一个大转盘处，突然右侧快速驶来一辆小型货车，两车差点相撞，就在他们惊魂未定时，货车司机探出头来，示威般地做个鬼脸，扬长而去。显然，对方是有意为之。

回到宾馆，就在史艳准备休息时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，她拿起电话，一个男子用低沉的语调对她说：“路不大好走，以后要小心点。”

刚到人生地不熟的异乡办案取证，就遭遇明显的威胁，到底是什么人所为？

一

一个寒冷的冬日。

在辽宁省某市一家纸业公司厂区内，来自河南沁阳的郭林（化名）一边兴冲冲地指挥着往大卡车上装货，一边打着电话，向家中朋友报喜讯。

经过艰难谈判和协商，他终于签订下一笔购销合同。当天，他喜滋滋地找来三辆大卡车，准备将购置的价值140万元的大型机械设备，从辽宁运回沁阳老家。

大卡车即将驶出厂区大门时，从四周突然冲出黑压压一大帮人，有的扛着铁锨，有的手持棍棒，气哼哼地向卡车围拢过来。

坐在前面卡车驾驶室的郭林，一看这架势，立马傻了眼：光天化日之下，莫非遇到了拦路抢劫？

身在异乡的郭林，顿时吓出一身冷汗，头轰地一下，彻底蒙圈了。

原来，这些人都是纸业公司的下岗职工，他们把郭林堵截在厂门口，坚决不让他将这批设备拉走，在他们心中，这些设备无疑是自己的“救命钱”。

一听来由，郭林马上拿出合同，向眼前群情激愤的工人解释。谁知，一名工人代表直截了当地告诉他：“这批设备早已被法院查封，你签订的合同，完全是一份虚假的无效合同。”

郭林一听，大吃一惊：“什么，无效合同？我早已付出60万元定金了啊！难道我这么多含辛茹苦的血汗钱，一下子就打了水漂？！”

当他颤抖着双手，拿起手机给当初签订合同的那名公司负责人打电话时，对方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机。

他感到头晕目眩，几乎栽倒在拉货的卡车前。

此事惊动了当地警方，很快，事情真相大白。

原来，该纸业公司由于部分管理人员私心太重，经营不善，导致破产倒闭，工厂设备被法院查封。然而，原来的工厂负责人姜某等人利欲熏心，明知设备被法院查封，在外地人郭林前来购置造纸机械设备时，却和一帮朋友利用郭林急于购置设备的心理，瞒天过海，以比市场稍低的价格将工厂设备卖与郭林，收取郭林60万元的定金后神秘消失。

当初打款60万元的银行所在地是河南沁阳，按照案件管辖，沁阳警方认定这是一起合同诈骗、非法处置查封财产罪案，于是迅速立案侦查。

然而，这一看似简单的案件，本应按照法律程序进行下去，让犯罪嫌疑人得到应有惩罚，还被害人一个公道。

令办案检察官没想到的是，接下来案情一波三折，他们遭遇了巨大的取证挑战。

二

此案移送到沁阳市检察院，承办检察官仔细审查后，发现该案还缺乏一些关键证据的提取，尤其是证人证词缺乏有力的证据链，当事一方的企业性质缺乏明确界定，嫌犯供述条理混乱，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，另外，被害人是否明知机器设备被查封还继续签订合同？

公诉科科长史艳、副科长赵雅鑫立即将主要案情向检察长汇报，得到更清晰的检察指导侦查思路后，她们和沁阳市公安局侦办负责人进行详细沟通，提出案件的侦查方向，并一条条列举出问题所在，一起制定出补充侦查的细节。

案件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期间，史艳紧盯不放松，每隔几日，就和具体办案民警进行信息沟通。

很快，史艳获知，按照检察指导侦查的要求思路，沁阳公安机关派去辽宁的办案民警总是无功而返，眼看几次找到一些当事人就要获取扎实证据，第二天却出现大反转，不但愿意配合的证人突然改变了态度，而且周围的气氛也变得非常紧张，这让远去案发地的办案民警强烈感受到不正常。

办案民警费尽心力，旁敲侧击，好不容易才从企业附近的居民口中了解到，纸业公司原负责人姜某、王某在当地“背景”强大，有一帮所谓的铁哥们儿，凭借这些关系，他们故意制造障碍，致使办案人员提取证据相当困难。

“岂有此理！决不能让这些人逃避法律的制裁！”案情分析会上，检察长的发言掷地有声。

沁阳是全国闻名的造纸设备、玻璃钢、化工生产基地，中小企业星罗棋布，业务往来遍布海内外，要依法平等保护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，是检察机关切实服务经济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。在这起案件中，当事方无疑是弱势群体，公正的法律惩恶扶弱，因此最需要体现检察所赋予的神圣使命。

经过慎重研究，沁阳市检察院果断决定依法提前介入调查，大家态度特别坚决：决不能让案件半途而废！

这不是一场愉快的旅行，很可能是一场凶险迭出的较量，谁愿意去冒这个风险呢？

“我们去。”戴着黑框眼镜、平时斯斯文文的公诉科科长史艳，和同样文静的副科长赵雅鑫确认了一下眼神，主动领命。

三

让史艳一行没有料想到的是，他们刚刚进入案发地，就强烈地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氛围。

他们乘坐出租车来到宾馆，在离市区不到两公里的一个大转盘处，突然右侧快速驶来一辆小型货车，两车差点相撞，就在他们惊魂未定时，货车司机探出头来，示威般地做个鬼脸，扬长而去。显然，对方是有意为之。

回到宾馆，就在史艳准备休息时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，她拿起电话，一个男子用低沉的语调对她说：“路不大好走，以后要小心点。”刚到人生地不熟的异乡办案取证，就遭遇明显的威胁，到底是什么人所为？

第二天，史艳和赵雅鑫早早起床，草草吃了点早餐，就督促另两位办案男民警抓紧时间一起找证人落实情况。高高瘦瘦的刘队长故意问：“看来我们面临着很大的危险，要不要先停下来，观察一下再说？”史艳快人快语：“这点小情况，休想阻止咱们去查案。”一身文艺女青年打扮的赵雅鑫也不发怵：“邪不压正，咱们怕他作甚。”惹得两位男警察笑了，“真是两条女汉子。”

四位办案人员毫不犹豫地来到涉案公司，没有理会背后跟踪的身影，实地走访，拍照取证。一些证人怕被姜某等人恐吓，他们就分工合作，有人专门误导跟踪黑影，有人通过电话和证人沟通，反复做思想工作，或者利用夜幕的掩护，约定隐蔽地点见面，搜取证据信息。

在他们凛然正气的感召下，几名证人鼓足勇气，开始主动配合。

预感到了不利处境，姜某妻子谭某跳了出来，公然对办案人员说要求谈判，态度蛮横，并威胁说，如果再不释放姜某，一分钱也不会还给郭林。

看到检察官不吃这一套，谭某又换另一副面孔：“好妹妹，我们都是女人，做人何必那么较真呢！你们网开一面，我们一辈子都会感恩，为什么不给自己留条后路，非要把人往悬崖上逼呢？”

史艳毫不示弱，一字一句地回答：“让我们不去查处犯罪，得利的是你丈夫，受害的是守法公民。你记住，有一些东西，是需要用人格来担保的，我们永远不会拿法律和你做交易。”

四

经过一个星期的艰难调查取证，史艳一行带着厚厚一叠取证材料，满脸倦容地回到沁阳。

在这次远赴东北的取证中，检察官充分发挥了检察指导侦查的作用，为了确保案件办成铁案，她们和公安干警一道，顺藤摸瓜，拨开重重迷雾，不断还原案件真相，收集完备了这起诈骗案得以起诉的确凿证据。

在暗地取证中，通过关系的排查，她们在和一名证人聊家常的谈话中，意外发现了另一名犯罪嫌疑人丁某。当时已是深夜时分，捕捉到这条有价值的信息后，两名女检察官打起精神，立即和公安办案干警连夜召开碰头会，当晚她们仅仅休息了3个小时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两人分头行动，完善证据，补充材料，走访其他当事人，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，掌握铁证。在第一时间，她们郑重地向公安机关送达检察建议书，根据此行掌握的罪证，要求追诉漏犯丁某，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。

经历了险象环生的取证之路后，史艳和赵雅鑫在法庭上胸有成竹，慷慨陈词，姜某等三名犯罪嫌疑人起初抱着无赖的心态，相互推诿扯皮，要么装聋作哑，一问三不知，要么矢口否认，根本不予配合，千方百计为自己开脱罪责，但是，公诉人史艳、赵雅鑫用大量有力的证据，对三人的抵赖逐一进行了反驳。在大量人证物证面前，三人慢慢地低下了头。

法律自有公道，正义终将回归。面对完备的证据链和确凿的事实，三名犯罪嫌疑人当庭表示认罪，并退还全部赃款。

最后，法庭宣布，被告人姜某、王某、丁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，在签订、履行合同过程中，隐瞒真相骗取他人财物，数额巨大，其行为构成合同诈骗罪，判处被告人姜某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15万元；判处被告人王某有期徒刑三年零三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12万元；判处被告人丁某有期徒刑三年零三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12万元。

看到判决结果时，被害人郭林激动得泪流满面：“这起案件，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，但对于我们全家来说，无疑是灭顶之灾。60万元货款被骗，真是天塌了，地陷了，毫不夸张地说，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。真心感谢检察官，她们冒着危险捍卫了法律的公正，让我们全家绝处逢生，她们实在是我们一生的贵人。”